開學以來,雲歡一路無阻進到教室還是頭一回。
她和往常一樣,迎着不同目光捏緊挎包帶子來到最後一排。
昨天下午蔣潯自行退出的那場鬧劇,並沒改觀班上多少人的目光。
雲歡不甚在意,換作以前她會敏感的捂住腦袋不好意思,可如今被蔣潯欺負這段時間,她算是明白了。
面子不能當飯吃,人是世上最虛偽的動物。
第一節課,雲歡旁邊還是沒人,甚至連昨天陪她一下午的轉學生也沒在這個位置。
雲歡老老實實記筆記,她也沒心情站起身環繞能容納上百號人中是否有那位轉學生。
她只想當面向他說聲謝謝。
喧囂人群中只有他捂住耳朵向前走,沒被世俗蒙蔽雙眼。
……….
下午第一節課自習課,只聽『砰』的一聲,教室的門被人用腳踢開。
「嘿,放學別走,潯哥找你。」
教室內的人聞聲抬頭,矚目的讓門外蔣一羞澀紅了耳垂,他捏緊下擺,視線掠過一排排座位頓在最後一排雲歡身上。
她沒抬頭,嘴裏含着一根棒棒糖,甚至一個視線都沒施捨給他,彷彿這一切跟她沒關係。
瞅見油鹽不進的雲歡,蔣一恨鐵不成鋼咬着牙,盡量溫聲細語向寂靜教室囔一聲:
「雲歡小學妹,放學別走。潯哥在博益樓大二金融教室等你哦。」
年紀主任老方架着無框眼鏡巡邏各個班級。
泥巴扶不上牆,蔣一跺腳不甘離開,正好撞進老方懷中,當場飆出國粹。
「我靠。」
「哪個系的?大幾?什麼名兒?」老方嫌棄提起蔣一衣領提溜在一旁,頭也不抬在本上記錄。
「咳咳咳,老方。」蔣一笑吟吟搓手,一把搶過老方記錄本揣進肚皮里,單肩擠擠老方肩膀:
「老方我們這種關係還講這些?」
雲歡淡然抬起頭,正好看見年級主任對蔣一擺擺手,板著臉一字一句警告:
「下不為例。」
蔣一嘿嘿一聲,欲要離開,餘光瞧見雲歡抬起腦袋,向她wink,說的話要熱情就多熱情:
「小學妹,放學我來接你。」
雲歡垂下眼睫,掩住眼底流露的譏諷。
權勢果真能為所欲為,身後一條狗都能沾光。
……..
最後一節英語課上,葉樾一腳踢開教室的門,臉上貼着創口貼大喇喇來到最後一排。
所有人的目光跟隨他,葉樾怒不可遏甩掉挎包,嘴裏罵道:
「媽的,看什麼看?」
「囔什麼囔?沒看見現在上課?」英語老師是個上年紀老頭,看開了,睜一隻閉一隻眼吼一聲也就罷了。
葉樾趴在桌上捂着臉頰,痛的直吸溜,咬牙在心裏罵對方祖宗十八代不學好。
昨晚泡妞到五六點,用後爹人脈給學校領導請假,下午開着招搖小跑車來到學校,學校門還沒踏進就被一群瘦精精小混子約上一架。
好傢夥,葉樾正愁沒機會舒展筋骨,不花一分錢都能撞上的好事,葉樾懶散對五成功給對方打趴下。
誰能告訴他,對方不講武德,一窩蜂從暗處湧出幾十號人….。
雲歡抿嘴:「謝謝你。」
葉樾直起身,湊近雲歡挑挑眉:
「口頭答謝啊?雲歡同學,人脈可不是這樣玩的哦。」
雲歡擰眉,低頭從挎包里掏出雲母給的糖果遞了過去:「吃嘛?」
嬌嫩白皙手心裏是一顆棒棒糖。
還是荔枝味的。
「吃。」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上貼着創可貼從她手中拿起,冰涼指尖觸在手心**,下意識讓雲歡縮了縮手:
「當做答謝。」
甘甜口感蔓延味蕾,葉樾擺擺手,趴在桌上含糊聲:「多大的事。」況且只是幫可愛同桌擋個籃球。
下課鈴聲響起。
雲歡收拾東西出教室,溫潤平淡聲線在耳畔響起:
「你的鑰匙扣。」葉樾的聲音。
雲歡下意識摸了挎包拉鏈,還真沒有,她轉過身。
少年逆黃昏而站,那瀟洒身姿舉手投足間散發一股魅力,梧桐枝葉飄飄蕩蕩剮蹭葉樾卷翹睫毛。
長袖露出那雙修長手指正轉着自己海綿寶寶鑰匙扣,一雙狹長漂亮桃花眼笑吟吟隔着人影綽綽與雲歡對視。
夏季卷席溫風席捲臉頰一片燥熱,雲歡抬腳來到葉樾面前,伸手接過。
又是一股風的到來,少年身上淡淡梔子清香在鼻尖縈繞。
很香,梔子花。
她很喜歡。
雲歡笑了笑,從包中摸出棒棒糖伸了過去,望進少年漆黑眸中,莞爾一笑:
「葉樾,謝謝你。」
說完,雲歡把棒棒糖塞進少年手中離開。
弔兒郎當的葉樾鬼使神差下愣在原地,白色裙擺揚起夏天弧度消失轉角。
女孩莞爾的一笑,是夏天的味道。
「哥。」一聲哥瞬間把他從黃昏中拉回,葉樾蹙眉,手臂裝作不經意從女孩手中抽出插兜進教室:
「你來幹什麼?」
不冷不熱讓邱樂癟癟嘴,她進教室索性一屁股坐在桌上,翹着二郎腿搖晃那雙白的晃光的長腿:
「爸媽出差,讓你照顧我幾天。」
葉樾單肩挎包從座位起來,嘴裏含顆棒棒糖瞥了她一眼:
「沒手沒腳。」
「哥。」眼看着葉樾要離開,邱樂蹭一下從桌上跳下挽住葉樾胳膊搖晃,臉蛋湊近他側臉,星星眼直勾勾盯着葉樾的嘴:
「還有嗎!」
「沒…」有,當話一出,邱樂手指搶過他口中棒棒糖塞進嘴裏,眼睫咪成一條線:
「那哥哥的給我吃。」
「荔枝味的啊!最難吃。」邱樂呸一聲吐掉,完了還砸吧砸吧嘴。
葉樾滾動喉結,嫌棄意味爬上下頜線分明臉龐,他優雅翻個白眼。
賤狗喜歡舔剩下的。
……….
雲歡出校門前被蔣一攔下,她取下耳機,臉上沒任何情緒盯着蔣潯身後唯一能看下去的狗問道:
「有什麼事嘛?」昨天下午蔣潯那個態度,她以為這事就算翻篇了
「小學妹,咱潯哥找你。」蔣一想幫雲歡提挎包,被雲歡不着痕迹避開,繞道離開。
他快步跟上,對惱怒的雲歡笑笑:「雲歡小學妹,你也知道咱潯哥脾氣。」
雲歡停下腳步,閉了會眼。
蔣潯脾氣她是知道的,天之驕子從來都是被人簇擁,順從的。
她不敢保證這次逆向他,會不會再次經歷一場按入塵埃的譏諷,謾罵,怒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