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芷蘭安安靜靜地坐下，不知道丞相夫人留下她是為了什麼。
她剛才叫了一聲母親，丞相夫人並未理她，讓她有些不敢再叫了。
「你初到相府，恐怕會有諸多不適，這是正常，只是儀態要端莊，即便什麼都不懂，也不要惹人笑話。」
丞相夫人的目光透着些訓斥的意味。
她娘家也是大戶，嫁給谷丞相也絕不算高攀，她要強了一輩子，臨了還要攤上這麼一件爛事，從頭培養一個已成型的黃毛丫頭。
為這事，她的頭已經疼了半月了。
「明日開始，便有教習姑姑和先生們從頭打理你的一切，從言行舉止，到詩詞歌賦，作為丞相府的千金，你總要每樣都知道一些。」
單單是知道二字，讓人感覺丞相夫人的要求似乎並不高。
只是谷芷蘭心中還是有些擔憂，這樣高門大戶家的千金小姐，一定都很優秀吧？不知她能不能達到丞相夫人的要求。
「半月後便有一場桃花宴，由我主辦，就在南山的十里桃花林，屆時，你……將儀態練好便罷了。」
谷芷蘭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麼滋味。
丞相夫人此話，大概是覺得她愚笨難教吧……
「你還有別的什麼要問嗎？」
她搖搖頭，表示自己沒別的問題了。
丞相夫人卻沒直接讓她走，又多看了她幾眼，才道：「二夫人方才所說，你難道就沒有疑問嗎？」
她說的是與宴澤侯世子的婚約？
說實在的，谷芷蘭不敢肖想。
她自認為自己是走了八輩子的好運，才能托生到丞相府，雖說十幾年流落在外，多少有些清苦，可如今認祖歸宗，於她而言難道不是天大的驚喜嗎？
以前她總覺得，自己在尼姑庵長大，將來嫁人的可能性也小了，估計就是和其他老尼一樣，一輩子在庵中度日。
養大她的尼姑庵名叫春景庵，位於很偏遠的京郊，裏面只有幾間平房，十幾個老尼而已。
四周風景還不錯，只是香火淺薄，於是他們一年四季素茶淡飯，堪堪餵飽肚子。
誰能想到，瘦小的谷芷蘭雖然看上去沒什麼力氣，捕魚卻是一把好手。
她常在老尼們看不見的時候，到後山的河中撈魚吃，相應的，她烤魚的本事也就日漸精進。
然而谷芷蘭總在想，那些老尼們應該早就知道她捕魚的事情了，這與她們的信仰有悖，可她們也從未說破。
那些老尼真的都對她很好 離開的時候也是不舍的。
但谷芷蘭覺得，若是去了丞相府，不僅自己的日子好過起來，還能時不時給春景庵捐一些香火錢，讓那些老尼的生活也好起來。
初始的想法，就是這麼簡單。
人在尚未解決溫飽的時候，是想不到其他需求的。
「大夫人，我沒有疑問。」
谷芷蘭低垂着頭答道。
她想，她要夾起尾巴做人，最好整個丞相府的人都把她當做空氣，只讓她自己自生自滅才好。
丞相夫人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皺着的眉頭才稍微鬆緩了一些。
「你沒有疑問最好，有些時候，收斂自己的慾望，才能活得舒心，活得長久。」
谷芷蘭低頭稱是。
丞相夫人也沒有再留她，派遣丫鬟婆子帶她下去，到早已準備好的院子里。
這間院子不小，看上去總有半個春景庵那麼大。
谷芷蘭一見到，就非常喜歡。
也不愧是丞相府，一草一木，一梁一磚，都精巧絕倫，美不勝收。
「這裡今後就是我的住處了嗎？」
谷芷蘭露出了進府以來第一個笑容，丫鬟們才發現，她笑起來的時候，左臉上有一個梨渦，很是好看。
「是的，二小姐，今後這就是您的院子了，只是府中人手暫時抽調不開，沒有丫鬟婆子分過來，諸多事宜，還請您暫且自己打理了。」
谷芷蘭毫不在意，這些事情，之前在春景庵她也是做慣了的。
屋子裡早就被打掃過，沒什麼灰塵。
天色已經不早，谷芷蘭先燒了幾鍋熱水，洗了個澡。
房間里有幾件簡單衣物，雖然並不華麗，紋樣也沒有谷幽蘭身上的那般精美，但比起她之前穿的素布麻衣，也好了幾個層次。
這些料子穿在身上的時候十分親膚，舒適得不得了。
當谷芷蘭躺到床上的時候，簡直覺得這是神仙才能過的日子。
她所需要的一切，全都有人主動送來，見過的，沒見過的，不論品級，總是都有。
屋子裡還熏着淡淡的香，不知道名字是什麼，但安神助眠。
谷芷蘭本以為第一夜，她定是睡不着的，可聞着熏香，躺在柔軟得像棉花一樣的床上，她就什麼都忘了，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。
——
翌日清晨。
早早的就有丫鬟來敲門，「二小姐，教習姑姑來了，您還沒起嗎？」
谷芷蘭拉開門，整個人神清氣爽。
「起啦，起啦，我已經等了一會兒了。」
那教習姑姑見到此狀，直接皺眉，「小姐，您不可像剛才那般粗魯地拉門，這些事情，理應交給下人才是！」
谷芷蘭有些尷尬，趕緊將胳膊收回來，「可是我這裡沒有下人……」
教習姑姑一個眼風掃到旁邊的丫鬟身上，那丫鬟竟然渾身抖了一下，磕磕巴巴地回道：「回姑姑，是府中人手不夠，還未給二小姐分配，這也都是管家老爺的意思……」
教習姑姑大約四十多歲的年紀，臉部還保養的很好，光是看面相，絕不是兇狠之人，可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勢，就是令人忍不住聽從。
她聽到這樣的回答，顯然是不接受。
「這麼大一個丞相府，竟說人手不夠，不夠就出去買，怎能讓府里的小姐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？」
丫鬟連連點頭，「是是，姑姑教訓的是，我立馬去回稟，儘快給二小姐院里安排下人。」
「不是儘快，今日，今日所有的下人都要到位。」教習姑姑仿若指點江山，「隨身的丫鬟至少有兩個，模樣不能太俊俏，個子也不能太高挑，這些挑人的規矩我不必多說，你們管家都該知道，我看這裡地方不大，粗使的婆子有四個也就夠了，其餘的與府上共用，問題倒也不大，只是不要再出現小姐身旁沒人伺候的事情！」
丫鬟一一記下，趕緊小跑着去回稟了。
谷芷蘭被教習姑姑這氣勢震的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，於是行了一禮。
「見過姑姑。」
禮才行到一半，教習姑姑直接上前一把拉起她。
「你是主，我是仆，你給我行禮，這是折我的壽呢？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