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，梁健正常到單位上班。
中午，同事錢天一就找到了他，低聲問道：『你聽說了嗎？
』
「什麼？
黃老大的事？」
梁健問道，
「對啊。」
錢天一雙手枕頭靠在椅子上，嘆了口氣道：「靠山山倒，靠人人跑。
黃老大走了，咱們可就難過了，我這主任還有點希望，你這秘書，恐怕鐵定被換。」
「那也沒辦法。」
梁健也搖頭嘆了一聲。
錢天一突然摟住梁健的肩膀，神秘兮兮的道：「不過現在卻是有個機會，或許能讓你保住職位，就看你想不想要了？」
「什麼機會？」
梁健來了點興趣。
錢天一回頭向門口謹慎地瞄了一眼，才壓低聲音道：「鍾濤馬上就要上任了，常哥打算今晚請鍾鄉長吃飯，一會兒我們準備一份賀禮，晚上給鍾濤送去。」
聽錢天一這麼一說，梁健總算是明白過來了。
說到底還是要去送禮拍馬屁啊。
「準備什麼賀禮？」
梁健問道：
「還有比錢更好的禮物嗎？」
錢天一搓了搓手道。
直接送錢？
梁健一時無言。
錢天一見梁健有些猶豫，繼續說：「老劉，你還在猶豫什麼？
難道你真想丟掉職位不成？」
梁健自然不想丟了職位。
但送錢，這還是他工作以來頭一遭，心裏也很是抵觸。
又想起昨天岳父的說教，梁健心裏有點動搖。
就在這時，梁健的手機響了起來。
來電顯示是黃少華。
他猶豫了一下，對錢天一道：「行，下班等我，咱們一起去。」
「好，到時候我們等你。」
錢天一離開後，梁健來到鄉委書記辦公室，見到黃少華正收拾東西，
「老大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？」
「沒啥事。」
黃少華看起來心情還不錯，估計是看開了：「需要要你做的事，你都已經做好了。
你這個秘書，做得很好，也讓我很滿意。」
說到這裡，黃少華頓了頓道：「是我的能力不夠，沒有幫你安排好出路。」
梁健一怔，道：「老大言重了，您已經幫我很多了，我跟着您學到了很多東西，足以讓我受用一生。」
「呵呵，你還是這麼跟我客套。」
黃少華笑了笑，說道：「不過我終究是要走了，有件事要告訴你，我跟新上任的鐘濤是有些不和的，這點可能會對你以後有所影響，所以你想要做什麼就去做，不用太顧忌到我。」
梁健心中有些疑惑，這是什麼意思？
難道他們要請鍾濤吃飯，要給他送禮的事，黃少華已經知道了？
梁健心裏忐忑的想着，小心笑着道；「老大，您就放心好了，不管上級怎麼變，我都是會一如既往做好自己的事，不會參與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的。」
「嗯，不忘初心，小劉，我果然沒看錯你。」
黃少華笑着拍了拍梁健的肩膀，似乎對他的回答很滿意。
梁健見狀，稍稍放下心來。
同時心中鄙視了下自己，明明已經準備去巴結新領導了，卻還要在這裡裝模作樣安撫老領導，真是人前一面，人後一面。
可身在職場，實在身不由己。
「那老大，沒事我就先下去了？」
梁健說道。
黃少華點點頭：「好。」
梁健鬆了口氣，轉身向外走去。
但剛走到出門，身後突然傳來了黃少華的聲音：「等等，我突然想起來，晚上我有一個飯局，你也跟着去一下吧。」
梁健下意識的轉過頭，正好對上了黃少華溫潤的眼神，只覺得背脊處漸漸湧上來一陣寒氣，心中猛然一顫。
他終於明白過來，原來黃少華什麼都已經知道了，包括他們請鍾濤吃飯的事情。
可為什麼沒有直接拆穿他？
梁健心思起伏，正想着該怎麼說。
但這時，黃少華卻再次開口：「沒事，你要有事的話，就先去忙，吃飯就改天吧。」
梁健心中微喜，雖然不知道黃少華為什麼這麼輕易就放自己走，但這總歸是個好事。
他正要順勢答應下來，可一抬頭，卻發現黃少華的神色中，似乎有一絲心灰意冷。
梁健心中驀然閃過了一絲明悟，黃少華剛才之所以沒有直接拆穿他，恐怕是是再想給他一次機會，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。
梁健不禁將本想答應下來的話又咽進了肚中，
他捫心自問，難道自己真的要為了前途背叛黃少華？
給鍾濤送錢？
請鍾濤吃飯？
我真的想要這麼做嗎？
不，這完全不是我想的！
梁健猛地心中一橫，抬起頭看向黃少華，回答道：「黃書記，我沒有事，今晚的飯局我會準時到的。」
去他娘的鐘濤吧，還送錢，送個毛。
跟着黃少華好幾年，黃少華待他並不薄。
不管以後怎麼樣，反正在黃少華尚未離任之前，這種背叛他的事情，他做不出來。
黃少華稍稍也有些意外。
之前有人告訴他，單位里很多人在排隊請即將上任的鐘濤吃飯、給鍾濤送禮。
其中就包括他的幾名嫡系下屬，常戚、錢天一，和梁健，而且時間就在今天晚上。
這讓他心裏很不舒服，我都還沒走呢，你們就開始另拜山頭了？
把他當什麼了？
不過這事只是道聽途說，他也不太確定消息準不準，於是就挨着挨試探這三人，
常戚、錢天一都都推說今晚有事，拒絕了他晚上邀請吃飯，這讓黃少華知道，此事恐怕是真的了。
可他沒想到，梁健竟然答應了下來。
此刻，黃少華心裏五味雜陳，有些慶幸沒有全軍覆沒，對梁健的選擇也頗為欣慰。
當天晚上，常戚和錢天一他們請鍾濤在哪裡吃飯，吃到幾點，最終又送了多少錢，梁健一概不知。
那天晚上，他赴了黃少華安排的晚飯。
參加飯局的，共有八人。
但同單位的同事就來了三個，除了黃少華自己，以及梁健外，就只有黃少華的司機陸強來了。
其他幾個是單位外的。
分別是區里的副總姚濤，組織部姜岩，還有文化部的副手朱懷遇。
另外是兩位美女，財務部的小曹和小倪。
「今天在坐的，可以說都是最好的兄弟姐妹了。」
黃少華將酒杯舉起，真情流露道：「煽情的話我就不多說了，我滿杯敬大家。」
「乾杯！」
「祝黃哥到了新的崗位上工作順利。」
眾人紛紛舉杯開口。
「謝謝大家。」
黃少華帶頭一飲而盡。
之後桌面就漸漸火熱了起來，大家紛紛互相敬酒。
梁健一連敬了兩圈，饒是他酒量不錯也感覺到了有些頭暈。
就在這時，他的手機響了起來，是老婆陸媛打來的。
他說了聲後就到包間外接聽電話、
「你在哪呢？」
陸媛問道，
「龍湖酒庄。」
陸媛：「這麼晚了，你還去喝酒？
跟誰啊？」
梁健回道：「黃老大。」
「黃老大？
我爸都說了，你該和他保持距離了，你怎麼還在跟他吃飯。」
陸媛有些生氣。
梁健有點不耐煩，道：「黃老大終究待我不薄，他要走了，我怎麼也得跟他吃個散夥飯吧。
更何況，你那個大學的學長姜岩今天也在。」
「哦？
姜岩也和他在一起？」
陸媛的語氣終於緩和下來。
「是啊。」
這時，黃少華喊了一聲梁健，梁健說道：「黃老大叫我了，有事回去再說，我先掛了。」
回到包間，黃少華已經有了些醉意，笑呵呵的對梁健道：「梁健，今天可是個大好機會，你還不再好好敬敬姚哥。」
梁健連忙稱是，端起了酒杯到了姚哥身邊，
黃少華再次介紹道：「姚哥，梁健以前是我的秘書，也是很好的兄弟。
以後還需要姚哥多多關心啊。」
姚區長爽朗的笑道：「跟我還見外什麼，少華你的兄弟，不就是我的兄弟嗎。」
「哈哈，有姚哥這句話我就放心了，要有什麼好機會，比如區里缺了什麼職位，姚區長可要想着點梁健啊。」
「這不簡單，到時候一句話的事。」
姚區長拍拍**道。
梁健心裏頗為的感激黃少華，這次的選擇果然沒有錯，能被姚哥這個區單位的二把手記住，不比去巴結鍾濤強？
還不用送禮。
梁健給姚哥滿上酒，端起酒杯說道：「多謝姚哥關心，我敬您一杯。」
「好!」
這一晚，眾人都喝的極為盡興。
月底，職務調動的通知終於下來了。
黃少華調走，而鍾濤接任。
梁健徹底成為了閑人，雖然還掛着秘書的職務，但是基本已經沒有工作安排了。
這天中午，他接到了一份通知。
為了優選人才，鍾濤要搞中層競爭上崗，所有基層人員皆可報名。
中層競崗成功後，原崗位中層人員職務自行免去。
梁健看着通告文件發獃，自己的秘書職位，就屬於中層崗位，
而如今這一份文件下來，他就什麼都不是了。
那天晚上，單位暗地裡就流傳出了了一份價格表，
在這份表上，標着每個中層崗位的價碼……
